張幼雙醒來的時候,身邊正躺著個男人。
未著寸縷的那種,就腰部往下矜持地蓋了床薄被,遮不住勁瘦的腰肌和那性感的兩道人魚線。
最恐怖的是,她也沒穿。
腦子里瞬間飄過各種和諧或不和諧的畫面。
張幼雙絕望地抱緊了被子,驚疑不定地想。
不對勁啊?。?!
她明明記得,大年夜這天晚上她是在她狗窩里睡著的,當(dāng)時她還熬夜看完了一篇言情小說來著。
那么問題來了,她旁邊這位仁兄是哪位?
她也沒夢游這種不良的嗜好,難道說她被夜襲了嗎?
扭臉看了眼枕邊人兒,張幼雙立刻就像被燙到了一樣,猛地移開了視線。
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(jì),生得極為周正,鬢發(fā)凌亂地垂在額前。
鼻梁又高又挺,唇淡而薄,眉眼凜冽,如柳葉薄刃,極銳極利。就算睡著了,也是眉頭微蹙,眼周泛著青黑與淡淡的細(xì)紋。
就是黑,特黑,是那種特性感的蜜色肌膚。
張幼雙緩緩打出四個字:靠北,好帥。
夜襲她狗窩的絕不可能有這質(zhì)量的?。¢L成這樣,有這身材,還來夜襲她,這是活菩薩普度眾生來的吧??
張幼雙做了幾個深呼吸,又打量了幾眼周邊環(huán)境。
她目前正處于一個陳設(shè)古色古香的屋子里。
俗話說,外行看熱鬧,內(nèi)行看門道。
粗粗一看,基本上都是硬木家具。
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張燈掛椅,這玩意兒屬于明式八大椅之一。
她能看出來,這得益于她爸媽都算是高級知識分子,她媽沈蘭碧女士是某211大學(xué)做古文獻的,她爸張廷芳是做歷史的,主要是科舉史這塊兒的研究。
她太爺爺是翰林學(xué)士,她家就收藏過不少明氏家具。
她么,她不學(xué)無術(shù),市里某中學(xué)的副科老師。
平常文獻沒看多少,光看穿越小說了。
要死了要死了,她這是穿越了嗎?
要真是穿越了,這開局也太勁爆了吧。
趁著這位一夜情對象還沒睜眼,張幼雙迅速抄起衣服,手忙腳亂地穿上了,中間還沒忘多看了自己一眼。
還好,衣服還是她那套綠恐龍睡衣,不是魂穿。
出門一看,似乎是個普通的民居,也沒什么仆人婆子候著的意思。
張幼雙硬著頭皮,貓著腰迅速沖出了大門。
剛一踏出門立刻就被街上這晃眼的大太陽,照得一陣頭暈。
一條小河穿城而過,波光粼粼,人家盡枕河而居。
河對面的長廊內(nèi)不時有人群往來,長廊底下的青磚上,三五成群的婦人蹲在河邊兒淘米洗菜。
街上更不乏那賣漿的,賣新鮮菱藕的,賣油的,賣頭花的,騫著驢子走街串巷的。
正是水暖河橋,群鴨鳧水,楊柳堆煙,好一場春夢繁華。
這熱鬧的街景。
她絕壁是穿越了。
……
張幼雙灰頭土臉地站在人群中,崩潰地幾乎快哭出來。
簡直想狠狠地扇十幾分鐘前的自己一巴掌。
草啊。
身穿好個屁?。∷€穿著那套愚蠢的綠恐龍睡衣呢!
頂著眾人驚詫莫名的視線,這一路上簡直是走到哪兒,人就看到哪兒,張幼雙惡狠狠地甩了甩恐龍尾巴。
她發(fā)誓,她這輩子都沒這么風(fēng)光過。
……
這日,匯通當(dāng)來了個特殊的女客。
這位女客,穿著件形式古怪的衣服。
這位女客,自然就是張幼雙了。
她得感謝祖宗們不像西方人那般野蠻粗暴,看到她覺得新鮮沒錯,但還不至于把她當(dāng)成妖怪給拖出去燒了。
至于她要當(dāng)?shù)臇|西,卻是一塊兒表。
就那種做工平平的機械表。
這玩意兒在現(xiàn)代屬于爛大街的款式,但在古代這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做工,精確的讀數(shù),卻足以唬人。
匯通當(dāng)?shù)某畋緛磉€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,看到這塊機械表,立時就變了臉色,大為驚詫。
這朝奉是個老積年了,眼力見狠辣獨道,見狀,神情凝重了不少。
這西邊兒過來的表,絕不是什么普通人能用得起的。
當(dāng)下便疑心是張幼雙偷的。
不動聲色地細(xì)細(xì)打量了這位女客一眼。
這位女客口音有些奇怪,但說起話來卻頗為有條理,落落大方的模樣一點兒都不露怯。
白皮膚,雙手柔軟,一看就沒在太陽底下曬過,干過什么粗活重活。
眼睛恁大,黑黝黝的,看著直教人心里發(fā)憷。
身上這件衣服雖然的確……古怪了點兒,但顏色極為鮮亮干凈,等閑染不出來。
綜合起來一看,非富即貴,倒也襯得上這塊表的身份。
開門做生意,最忌諱的就是把好好的人客往外送。
哪怕張幼雙這身打扮和這副言行的確驚世駭俗了點兒,朝奉略一遲疑,還是好聲好氣地吩咐伙計端茶送水,請張幼雙坐下,轉(zhuǎn)身去請了掌柜的來,兩人略加商談。
張幼雙是一點兒都不憷,她有信心對方絕對拒絕不了這機械表的誘惑。
來之前她還特地厚著臉皮跑到人攤位前問過糧價,對這個年代的物價水平有了個簡單的認(rèn)知。
半個時辰后。
張幼雙拿著百兩的銀票和一些碎銀子站在了匯通當(dāng)門口,輕輕地舒了口氣。
這有了百兩的啟動資金,穿越后的日子應(yīng)該不算太難過了吧?
不過當(dāng)下還有個比較重要的問題是——她戶籍得怎么辦?她現(xiàn)在可算是個正兒八經(jīng)的黑戶。
想到這兒,張幼雙有點兒想哭,委屈地只想掉金豆豆。
怎么別人一覺醒來穿越了,都穿成什么家世好門第高的絕色大美女,被什么什么侯,什么什么世子,什么什么王爺搶著追求,吃香的,喝辣的。
怎么換成她就穿個恐龍睡衣傻不愣登地出場了。
眼下當(dāng)務(wù)之急還是得把這件愚蠢的恐龍睡衣給換下來。
拿了錢,張幼雙僵硬地頂著著眾人的視線,甩著笨重的恐龍尾巴,轉(zhuǎn)了幾圈,找到一個買衣服的鋪里,這個年代多是量體裁衣,成衣不多。
手里有錢,膽氣足,張幼雙眼睛都不帶眨一下,一口氣買了四件,拿了件杏色的躲到里間去換了。
沒想到換衣服的時候突然從衣服里“當(dāng)啷”掉下來個白玉玉佩,觸手溫潤,一看就是好料子精心雕琢出來的。
她很確定,她沒佩戴過玉佩這玩意兒。
那這塊玉佩——豈不是她那一夜情對象的?!
張幼雙手一哆嗦,頓覺手上這塊玉佩足有千斤重。
肯定是她手忙腳亂之下把人家這玉佩給順走了。
還回去嗎……
張幼雙默了,
她實在沒臉回去。
萬一!只說萬一!這位不知名的帥比醒來之后非要對她負(fù)責(zé)咋辦?
這位看起來都二十七八,將將奔三了,古人結(jié)婚又早,要是他家里本就有一位美嬌娘,她豈不是只能做妾……
等等。
張幼雙臉?biāo)查g綠了大半。
對啊,古人結(jié)婚早,這位二十七八,孩子估計都能打醬油了。
那她豈不是無意中做了小三。
晴!天!霹!靂!
瞬間,張幼雙如天打五雷轟,雷得她外焦里嫩,抱著換下來的恐龍睡衣,
沉浸在自己“貌似當(dāng)了小三”這個殘酷的現(xiàn)實中久久無法自拔。
直到鋪子里的老板娘看不下去了,隔著個簾子過來催她。
等從這成衣鋪子里出來的時候,張幼雙已經(jīng)從老板娘口中將這個時代基本摸得大差不差了。
一屁股坐在別人家門前的石墩子上,張幼雙一時間頭昏眼花。
已知,今年是永慶八年。
國號大梁。
這根本不是明朝。她這是又穿到哪兒去了?
架空嗎!!張幼雙默默咆哮!
再說為啥是她穿?。。?br/>
她相信,把這機會讓給張廷芳先生和沈蘭碧女士,這倆人之間的任何一人,這倆口子都比她這個不學(xué)無術(shù)的興奮好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