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漠邊塞的醍醐城,在這春天里冷且干燥。
寒冬剛過,春花未發(fā)。
街道看起來有些寂寞,卻是個睡覺的好季節(jié),故而整個城里,都透著一股懶懶的氣息。
醍醐城的城北小巷里有一家酒館,名為“臨安”,店面不大,內(nèi)里不過三張小桌子,供來往的客人品酒。店里也不過一個掌柜一個雜役而已,看起來有些簡陋,可這里遠近聞名,有全城最好喝的酒。
酒全是酒館的掌柜一手釀造,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傳承的秘方,香味醇厚,讓人心醉。不過這家店有名的不僅僅只是酒而已,還有這酒館的掌柜。
這個季節(jié)買酒的人不多,封若安在柜臺邊閑閑地撥弄著算盤,她穿著一身看似極不耐寒的江南水色紗衣,配了張嫩得能掐出水來的秀氣臉蛋,獨有的江南氣質(zhì),一看便不是塞北的女子。
封若安一雙好看的鳳眸,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酒館角落的浮夢。
身為酒館里的雜役小工的浮夢全然沒有半分勤快的自覺,正旁若無人地趴在桌上睡得香甜。她長得并無特色,和封若安的容貌相比,實在毫無看頭。又似不喜歡打扮,著一身灰褐色的麻布衣,長發(fā)在腦后束成一把。乍看之下,怕是要認為是個清秀小生。
封若安信手捏過一個紙團,手指一彈,輕飄飄的紙團卻如石子一般重重地飛了出去,正中浮夢的眉心。
“疼!”浮夢吃痛,從夢中驚醒,捂著額頭跳起來。
封若安像什么事都沒發(fā)生一樣,拿過手帕擦了擦手指:“想睡就回房間睡去,我不扣你工錢。女兒家,這么睡容易著涼。”
浮夢揉了揉眼睛,打了個大哈欠:“這春天的日子,實在是讓人困得慌。”這是浮夢在
這是浮夢在醍醐城過的第一個春天,她的臉上寫滿倦意,顯然還不太能適應醍醐城的季節(jié)變換。
封若安將一杯茶送到她面前,浮夢端起茶,喝了一口。茶里放了薄荷,有一股獨有的清冽味,浮夢頓時感覺到自己清醒了不少。
封若安笑著搖搖頭:“別把貪睡賴到季節(jié)上,縱然是你來的秋季,你也依舊這般睡不醒。昨兒是李將軍當值,你怕是又鬧騰他去了吧。若不是他將你趕回來,你估計能鬧騰到天亮?!?br/> 浮夢嘿嘿一笑:“月黑風高才好作奸犯科嘛?!?br/> 封若安不以為意地擺擺手:“你若是有那個作奸犯科的膽子,也不至于每次都被姜大夫嘲笑了?!?br/> “那是你們不懂調(diào)戲木頭的情趣?!备艉戎瑁浑p眼卻瞟向門口。
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由遠而近。
浮夢抬了抬下巴,對著封若安示意道:“有客人來了?!?br/> 封若安轉(zhuǎn)頭看向已到了門口的人,嫣然一笑:“怎么,還指望我去招呼?你才是雜役?!?br/> “是是是,哪能讓掌柜您招待呢?!备魮Q上一張標準的笑臉,起身迎上去:“這位客人里面請,您是想挑些什么酒呢?可是要讓小的給您介紹介紹?”
話語間,浮夢已經(jīng)將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。來人身著明黃色的錦緞長袍,輕便保暖,質(zhì)地上乘,一看就知道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。
一般這樣的有錢人,不愁吃,不愁喝,面色通常都比饑飽不定的普通百姓要紅潤不少。偏偏這位少爺,卻是一臉憔悴蒼白,像似全身毫無半點力氣,這么斜斜地靠著門邊站著就已是用盡全力。
看起來像是個病入膏肓的病人??扇羰遣∪?,來這酒館作甚?不該去醫(yī)館嗎?
浮夢滿肚子的疑問,神色上卻不露半分思緒。
來人有些有氣無力地擺擺手:“什么酒都好,給我溫一壺,暖身的?!?br/> “哎,好!你先里邊坐!”浮夢做了個里面請的姿勢,討好道,“要不要小的扶您進去?”
“不用,這點我還撐得住?!彼白吡藘刹?,坐在了離門口最近的地方。
浮夢來到柜臺,封若安將溫好的酒遞出,小聲道:“眼睛浮腫,步履虛浮,這位客官定然不是來買酒的。”
浮夢撇嘴:“我又不是大夫,他若是想救命該去找姜糖,不是找我?!?br/> 封若安搖搖頭:“只怕姜大夫未必救得了他?!?br/> 浮夢端起酒壺:“只要給足銀子,那只臭狐貍就算是死人也能醫(yī)活。”
封若安嘴角彎出一個弧度:“姜大夫常說,救人容易,救心難?!?br/> 浮夢翻了個白眼表達了自己對這話的態(tài)度,隨后轉(zhuǎn)身將酒送上了桌,臉上已經(jīng)堆滿了笑:“客官,您要的酒,上好的杏花酒,這個季節(jié)最好喝了?!?br/> 來人沉默片刻之后,似下定論決心方才開口:“你不認識我?我是謝云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