稿紙上是遒勁有力的鋼筆字,一瞧就是有書寫功底兒。
楊杰同志您好:
我叫黃鐘,是一名音樂愛好者,從報紙上看到西游記劇組征集歌曲的消息,冒昧給您寫信,并且錄制了樣帶。
磁帶的a面是我為西游記創(chuàng)作的片尾曲,b面是為紅樓夢創(chuàng)作的主題曲枉凝眉,請代為轉(zhuǎn)交紅樓劇組。
此致敬禮。
哦,原來是這樣。
楊導連忙把磁帶掉了個個,沙沙聲之后,依舊是二胡伴奏,看來確實條件挺簡陋的。
不過聽著這次的前奏,楊導立刻眼睛一亮:雄壯有力,還帶著幾許滄桑,有點意思。
隨后響起一個洪亮干凈的男聲:“你挑著擔,我牽著馬,迎來日出,送走晚霞……”
短短四句,十六個字,瞬間就把楊導的心牢牢抓住。
她忍不住抓緊拳頭,心里一聲吶喊:好,就是這個感覺!
“踏平坎坷成大道,斗罷艱險又出發(fā),又出發(fā),啦啦啦……”
楊導的拳頭越攥越緊,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,眼前仿佛出現(xiàn)了師徒四人歷經(jīng)九九八十一難的畫面,雖然一路艱險,但是又都被踏在腳下。
“一番番春秋冬夏,一場場酸甜苦辣,敢問路在何方,路在腳下!”
伴著蒼涼高亢的曲調(diào),楊導就感覺一團熱火在胸中熊熊燃燒,不吐不快,她使勁揮舞一下拳頭,大聲喊道:
“好,太好了,這就是我要的歌曲!”
屋門一開,劇組里面的劇務(wù)李成儒推門探頭問道:“哎呦喂,楊導,啥事兒這么激動?”
“小李,你快來聽聽,咱們要的曲子找到啦,那什么,你立刻寫信,把這首歌曲的作者招來,不,我親自寫,無論如何也要請來!”
楊導一臉激動地說道,恨不得把這首歌立刻分享給劇組每一個人。
有這么好嗎?
李成儒心里有點懷疑。
楊導則懷著激動的心,用顫抖的手把磁帶倒回去,又重新聽了一遍。
“不行啦不行啦,我身上這汗毛都豎起來啦!”
一旁的李成儒使勁搓著手,他簡直不知道怎么來形容這首歌,最后琢磨了半天,終于憋出來四個字:“天作地和??!”
楊導臉上也露出久違的笑容,抖了抖信紙:“創(chuàng)作者叫黃鐘,一聽這名字,再看看這字跡,就是成熟穩(wěn)重的老藝術(shù)家,胸中沒有丘壑,怎么能創(chuàng)作出這么好的詞曲?”
“敢問路在何方,路在腳下,好,真好,叫我不由得想起了老人家的那句詩詞,敢教日月?lián)Q新天,帶著那股子豪氣!”
李成儒則砸了一下拳頭附和道:“高,實在是高!楊導,民間有高人?。 ?br/> “對了,小李,你去把紅樓那邊的王導請過來。”楊導說這話的時候,都有點憋不住臉上的笑意。
……
石嘴溝子村,老趙喝美了,也唱美了,躺在炕上呼呼大睡。
黃鐘也領(lǐng)著閨女,回到西屋,這就是他們的家。
比東屋老趙家還要簡陋,就是兩個裝衣屋的小柜兒,結(jié)婚的時候,老丈人那邊不大樂意,沒有陪嫁,而他這邊也沒錢置辦。
屋子里最多的就是各種書籍,大多與音樂有關(guān),有些是下鄉(xiāng)的時候帶來的,有些是后來搜集的。
炕桌上散落著一沓白紙,上面寫著簡譜,也有五線譜,下面還記錄著英文歌詞,不過目前國內(nèi)還不怎么流行這些小蝌蚪。
三個月前,黃鐘從報紙上看到了西游劇組收集樂曲的新聞短訊。
他現(xiàn)在也想通了,或許在這個世界,并沒有那位一個人承包了西游音樂創(chuàng)作的許大神吧?
這對自己來說,或許這是改變眼下命運的機會,所以必須牢牢抓住。
就是條件有點不大允許,最后還是通過老趙的關(guān)系,去他所在的劇團,借用錄音機,錄制了一盤磁帶。
因為囊中羞澀,所以為了省錢,兩首歌都錄到一本里面。
錄制的時候,老趙也跟著瞎摻和,結(jié)果就成了這個樣子。
將小丫頭拾掇著睡下后,黃鐘繼續(xù)坐在桌前,頭頂一個25瓦的燈泡,昏黃的燈光下,一個個蝌蚪般的音符,在他的筆尖下變得生動活潑起來,仿佛擁有新的生命。
……
首都,新建的大觀園內(nèi),導演王福林完成了一天的拍攝任務(wù),感覺渾身跟散架一般。
紅樓這部戲籌備拍攝已經(jīng)好幾年,一步一步走到今天,王導和全體演職員付出太多。
尤其是絕大多數(shù)演員,進組的時候,大都是一張白紙。
王導要的就是白紙,白紙上面好做文章嘛。
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,這些演員都極為貼近原著,或者說,都在漸漸變成飾演人物的樣子。
以至于王導都有點隱隱擔心,擔心這些孩子變成劇中人,一輩子走不出來,一入紅樓終身夢,那就真的悲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