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說什么?”貌猜側(cè)耳問道。
“我說有沒有辦法可以出去?!?br/> 話畢,低頭看書的老侯,也抬頭盯了劉勰一眼,眼神里裝著幾分鄙夷。因?yàn)檫@是一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,牢房里的客觀情況就是最好的答案。
貌猜蔑笑一聲,然后撐起身子,猴坐在涼席角落。他抱著膝蓋,逗問著劉勰說:“你想怎么個出去法?活著出去還是怎么出去?”
“當(dāng)然是活著出去?!?br/> “活著出去,哈哈,你人看起來挺笨,腦殼里想得倒是挺美?!泵膊铝⒓闯爸S道,“有辦法的話,還輪得著你問?說句不好聽的,進(jìn)了傈埡崗,你最好把自己當(dāng)畜)生看,你什么時候睡,什么時候醒,都是大頭兵說了算,你唯一能決定的,就只有什么時候死?!?br/> 貌猜這小子雖然年紀(jì)不大,卻是這里的老犯人了,以他的見聞來看,傈埡崗監(jiān)獄因?yàn)橛兄厥獾臍v史背景,所以就像是一只上古貔貅,向來只進(jìn)不出。監(jiān)獄之外更不存在什么公檢法程序,一切都是昂欽說了算,如果昂欽不放誰走,就算表面上的刑期到了也無濟(jì)于事。
劉勰要想提前走出監(jiān)獄的大門,除非提前在監(jiān)獄里死掉,或者身體給搞了嚴(yán)重的殘疾,否則就等著在牢里悄悄爛掉、變成一個頭發(fā)胡子花白的老犯人吧。到了那時,他就可以被踢出監(jiān)獄了。但基本沒人能熬到那時候,因?yàn)檫@里的囚犯除了坐牢以外,還有另外的作用。
“一點(diǎn)辦法都沒有?沒有犯錯的人也不行?”劉勰又問,“這里究竟怎么回事,政)府不管事兒的嗎?”
“這里……沒有政)府?!?br/> “沒有政)府?”
貌猜想了想,說:“恩……這個問題一兩句話講不清楚,有空再跟你講吧,對了,你怎么進(jìn)來的?”
劉勰用幾個句子簡單描述了事情經(jīng)過。
貌猜聽完并不驚訝,而是輕描淡寫的說:“那就是被人害了咯,你也不要一副苦瓜臉了,這樣的事情很正常?!?br/> “被人害了?”
“那可不嗎,不就是往你包里面塞了’四號’,然后名正言順的抓人嘛,這種手段太常見了。好好想想,你在朗桑是不是惹到誰了?”
劉勰立馬搖頭:“什么朗桑?我說了,我只是過來旅游的,誰也不認(rèn)識,誰會想著害我?”
“你是在哪兒被抓的?”
劉勰說出了一個國家,也回憶起了一些景點(diǎn)的名稱。
貌猜疑惑的皺起眉頭,搓著下巴說:“不對啊,那地方離這里遠(yuǎn)著呢……這么說吧,你在那邊揣’四號’的話,確實(shí)有可能被抓,但是不大可能會送到這里來。誒,那會不會是有人把你賣了?我在邊境混的那幾年,就聽說過這種手段,專門蒙你這種游客,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?”
“可是一般都是敲詐點(diǎn)兒錢財,不會往死了整?!泵膊侣柭柤纭?br/> “那你的意思是,我是被人賣到這里來的?”劉勰鄭重的問。
“多半是吧!不然把弄你來這兒來干嘛了?不過我也是亂猜的啊,你別當(dāng)真了,萬一是哪個背山客(毒販)拿你當(dāng)替死鬼也不一定呢?!?br/> 如果說是被人栽贓嫁禍,劉勰尚且可以理解,可是什么叫做“賣”?買賣人口這種事情他當(dāng)然聽說過,但那針對的是婦女兒童,他一個大男人買來做什么?自己唯一的技能不過是對著電腦敲鍵盤寫代碼,這里不像是他能產(chǎn)生價值的地方。
“你多大了?”貌猜仔細(xì)端詳著劉勰,“二十八?三十?”
“二十九。”
貌猜躺了下來,然后感嘆道:“二十九……二十九好??!你看你,細(xì)皮嫩肉的,做了這么多年中國人,也就知足了罷,我倆要是能換換,我做夢都能笑醒,順道再尿他一攤床?!?br/> “聽我的,別去鉆牛角尖了!”貌猜這小子又用故作老成的語氣說,“這就是你的命咯,該你受的罪,你一個也逃不掉。既然來都來了,就好好待著,蹲大牢也沒你想的那樣難受,我蹲了那么久,不也還好好活著嘛!”
“光是活著就夠了嗎?”劉勰回問道。
“夠確實(shí)不夠,但也算將就吧,你們中國人啊,就是安逸日子過習(xí)慣咯,有了這個,就想那個?!?br/> “這跟安逸不安逸無關(guān),這是原則?!?br/> 貌猜只好說,你最好丟掉什么原則。每個來到傈埡崗的犯人,前幾個月都會想著跑出去。那只是一個不可能實(shí)現(xiàn)的愿望,如果一直盯著它想,過不了半個月就會發(fā)瘋的。
“好吧,也沒什么大不了的,他們會找到我的,會帶我出去的。”劉勰安慰自己說。
“誰來找到你?”
“警察啊,我說了,我是無辜的,我家里的人發(fā)現(xiàn)我失蹤了,自然會報案的?!?br/> 貌猜的眼珠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然后微微點(diǎn)頭說:“好吧,但愿如此,不過我要提醒你,這個可能性很小,因?yàn)椤?br/> 貌猜說著停頓幾秒,然后咧嘴一笑,這才補(bǔ)完后一句:“因?yàn)闆]人能找到傈埡崗?!?br/> “為什么?”劉勰眉頭立馬一皺。
貌猜?lián)u搖頭,壓低聲音道:“我不說了嗎,一兩句講不清楚??傊D愫眠\(yùn)吧?!?br/> 話畢,貌猜對他做了一個“噓”的手勢,然后指了指老侯。牢房外)陰雨連綿,正是睡覺的大好天氣,老侯不知什么時候放下了書,倒頭睡著了。貌猜可不想打攪他的睡眠。
在傈埡崗監(jiān)獄,雨季就代表著睡覺。畢竟每天的伙食不好,只有睡覺能耗費(fèi)最少的能量。貌猜也蜷著身子,打起了瞌睡。整個牢房里就剩劉勰還睜著哀傷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