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夜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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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跟著無心和月牙一路下山回了家。月牙累得都要發(fā)昏了,可因認定女人得負責起家里男人的吃喝,所以強掙著煮了一鍋面疙瘩湯。自己沒滋沒味的喝了一碗,她見顧大人還在追著無心說話,只好天旋地轉的自己去了東屋,倒在炕上就睡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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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一張嘴兵分兩路,說話之余站在灶臺前,彎腰把鍋里的面疙瘩全撈出來吃了。無心蹲在院子里洗頭洗臉,回來之后一掀鍋蓋,就只看到小半鍋稀溜溜的面湯。擰著眉毛看了顧大人一眼,他苦著臉長嘆一聲:“你倒是給我留點?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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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頂天立地的站在一旁,雙手叉腰吧嗒吧嗒嘴,很誠懇的向他一探頭:“你不夠吃呀?”然后他伸手戳了戳無心的肩膀:“你別光顧著吃,你聽我說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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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喝了兩勺子面湯,無精打采的被顧大人攆進西屋里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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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盤腿坐在炕上,斬釘截鐵的發(fā)誓,說自己當初帶著兩名衛(wèi)士入洞之時,洞里干干凈凈,肯定沒鬼。無心枕著手臂側臥在一旁,懶洋洋的問道:“會不會后來又有人進洞做過手腳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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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一擺手:“不可能!下山之后我就把那兩個小子給斃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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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慢吞吞的掃了他一眼:“為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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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理直氣壯的答道:“為什么?殺人滅口,圖個心靜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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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收回目光,認為顧大人基本就是個窮兇極惡之徒。這樣的人是不該招惹的,但是如果顧大人不愿主動離去,無心也沒有本事把他強行攆走。腦筋暗暗的開動起來,無心閉上眼睛,似睡非睡的說道:“大概是附在紙人上的魂魄在洞內沖撞了她,讓她有了知覺。老實講,壇子里面的女人到底是鬼是煞,我沒有看清楚。不過無論她是個什么,都難纏得很。她若是肯出洞,我或許可以和她較量一番;她不出洞,我也沒有辦法??偠灾?,我是不敢再進去了,萬一被鬼手拽進洞壁里,可是不知哪年才能掙出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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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抬手撓了撓頭:“要不然……我往下挖坑,把洞刨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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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把臉在手臂上蹭了蹭:“好,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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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一看他這態(tài)度,就知道自己說了蠢話。土洞內部雖然不算陡峭,可是一直曲折向下,真要是盲目開挖,不知挖到哪年哪月才能成功。很躊躇的望著無心,他希望無心能夠給個主意,而無心如他所愿,果然低聲又道:“我看你還是去找位真有法力的和尚老道,求幾道鎮(zhèn)鬼的符咒試一試吧!只要能夠制住里面的東西,三箱金子又不長腿,還不是你想什么時候搬,就什么時候搬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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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一言不發(fā)的望著無心,發(fā)現(xiàn)不過是一天一夜的工夫,對方頭上已經生出漆黑毛發(fā),似乎也就是睫毛的長度,然而很密,是毛茸茸的一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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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得對!”顧大人開了口:“可是我到哪兒找和尚老道去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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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把臉埋進手臂里去,聲音越來越低:“我也不知道,我從來不和那些人打交道。你自己想辦法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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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未說完,余音裊裊。顧大人等了半天,沒等出下文。湊過去仔細一看,他發(fā)現(xiàn)無心竟然是睡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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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從此存了心事,飯量都有所減小。無心趁機煽風點火,一力攛掇他出去尋找真正法師。月牙也很緊張,每天豎著耳朵等待顧大人告辭離去。結果這日清晨,顧大人早早起床,當真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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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和月牙喜出望外,顧大人出了院門不久,月牙就也趕出去買菜割肉,還打了一斤好燒酒回來。兩人把門一關,歡歡喜喜的過了一天靜謐生活,到了傍晚,無心翻出一對紅燭,眉飛色舞的就要布置洞房。不料天還沒有黑透,顧大人卻又回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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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進門之后,先抄起葫蘆瓢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,然后抹著嘴對無心說道:“我今天走了好幾座廟,屁都沒有找來一個,還差點跟和尚打了一架!怎么辦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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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靜靜的看著他,看了半天,最后低聲開了口:“幫人幫到底,送佛送到西。畢竟當初是我主動找上了你,所以我有始有終,如今再為你出一次力。六十里外有一座青云觀,我親自前去碰碰運氣。不過我有言在先,無論此次運氣如何,你都不能無限期的住在我家里不走。你若真是個有本領的人物,應該也不至于少了三箱金子就不能東山再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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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人知道對方是新鮮小兩口,自己人高馬大的住下來,的確是挺礙眼。恭而敬之的滿口答應了,他問無心:“你趁夜就走?用不用我陪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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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把月牙叫過來,自己咬破指尖狠狠的擠了半天,擠出一點淡淡鮮血,涂抹上了她的眉心。眉心是人魂魄聚集之所,眉心護住了,魂魄就穩(wěn)。換上一雙新布鞋,他又囑咐了顧大人好好保護月牙,然后便推門走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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豬頭山下一帶的縣鎮(zhèn),近些年除了增添鐵路火車之外,幾乎沒有大的變化。無心沿著小路走在黑夜中,心里想起了許久許久之前的往事。往事之中的他還帶著一條假辮子,攙著玉兒走在這條路上。左鄰右舍的閑話越來越盛了,于是他們決定躲進山里去生活。玉兒老了,走不多遠便要喘粗氣,他彎腰背了玉兒往前走,心里知道再過些年,玉兒就會死了。